一……二……三!
派伊在心里默数着三个数,发动了魔法。这次使用的不是平时惯用的冰系魔法,而是运用了森林里包含各种元素的新魔法。绿色微光开始闪烁片刻之后,突然变成了红色、蓝色和绿色。
"啊……"
突然间,本已凝聚的魔力开始四散,情急之下,派伊咬紧了牙关,将魔力注入握着法杖的手中,额头上也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砰!
不过,还是无济于事,魔法失败了。随着微弱的爆炸声,魔力消散了。派伊呆呆地望着眼前飞散的光束,叹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啊?
将各种属性的魔法混合在一起创造出新魔法并非易事,对一个从儿时起就只专注练习一种魔法的派伊来说,更是难上加难。派伊撩起额前汗湿的头发,靠在树上。一阵风吹来,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静静地安抚着派伊。
尼巫和守护者们离开中央公园已经有一个月了。尼巫平时也会独自在魔界旅行,找出异变的同时还帮助他人。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一起去的,应该放心才对,但不知怎么,心里总感觉不安。
"我在担心吧?"
"嗯,没错。"
"我在担心尼巫姐姐吗?"
"那也对,但这不是全部……"
派伊握紧了法杖。
现在手中的法杖是凯蒂在威利失踪后新做的。虽然威利话多、性格也不太好,但熟悉之后派伊还是很喜欢这个新朋友的,原以为它会永远陪伴在自己身边,结果也不知什么原因,威利突然直接就离开了。从那之后,派伊便对魔法失去了信心。
为了安抚泄气的派伊,凯蒂用老精灵树的树枝做成了派伊现在的法杖。派伊对凯蒂充满了感激,但对于威利的离开,还是无法释怀。
"我一直都太弱了……"
派伊看了看自己的手,与一直坚持修炼的尼巫相比,简直太弱了。不相信任何人,怎么可能帮助别人?这样的人值得依靠吗?
"你是最强的……你能做到。"
尼巫一直这样对派伊说着现在,也只能相信这句话了。
"派伊姐姐!你在哪里?再不快点来的话,我会把馅饼吃光哦~!!"
听到这句话之后,派伊的脸瞬间由晴转阴。
中央公园是由著名的召唤师凯蒂创造的奇迹森林。从魔界被黑暗笼罩之后,凯蒂一点点培育着森林,跟追随自己的魔法师们共同创建了村庄,过着安静的生活。派伊和比比一样,是一位像凯蒂家人一样的少女,年纪轻轻已然是各领域优秀的魔法师了。
只不过,看着派伊气鼓鼓地撅着小嘴走在前面的样子和比比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紧跟其后的窘态,是在是让人无法和和神秘强大的魔法师联系起来。
"为什么又吵架啊?"
坐在桌子的最佳位置,悠哉饮茶的红色魔女故作冷漠地问道:"吃多吃少,难道不能用剪刀石头布来比试一下吗?还是派伊输了?"
"才不是。没生气,别操心了。"派伊悻悻地说道。犯了错的比比拼命挥着双手央求着放自己一马。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一向喜欢恶作剧的红色魔女一脸坏笑的说道:"是吗?"
文静的少年休亚预感到大事不妙,赶紧拿起了杯子和碟子,生怕殃及池鱼。
"哇!味道好香啊!"
眼看掀桌事件即将发生,一个少年突然闯入了进来,兴奋的吼了一声,把话题岔开了。
凯蒂从烤箱里拿出最后一块饼干,向少年打了个招呼。
"亚瑟,好久不见!伊希斯·普雷大人好吗?"
"……就这样,普雷大人又救了一名可怜的魔界人!"
耸着肩膀的亚瑟脸上充满了自豪。若不是说的时候吃得饼干屑乱飞,还以为他真的是使徒的追随者呢。
"只是,普雷大人从哪里来?"
在比比的直视下,亚瑟挠了挠微红的脸颊答道。
"那个……我也问过很多次,但普雷大人总说我不需要知道。我明白,那里不是我能去的地方,普雷大人不想让我放在心上。望着普雷大人思念故乡时的眼神,我也很伤心。
"看来一直跟在身边,知道的也并不多啊。"
红色魔女不适时宜的补了一刀,亚瑟马上直勾勾地瞪着红色魔女。但是,他明白,好男不与女斗,斗了也不会有好结果。亚瑟决定保持沉默,并不是因为过去的伤痛还在隐隐作痛。
凯蒂猜到了少年的心思,温柔地笑了笑。
"是啊。魔界的和平也都仰仗普雷大人了,只要他展开羽翼在魔界转悠一圈,佧修派就会收敛很多。不过,亚瑟,你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啊对了,差点忘了。听说佧修派动向后,尼巫小姐让我来一趟,她这会儿出去了吗?"
"尼巫到哈林周围查看情况去了,说不定会顺便去一趟艾尔丁纪念馆呢。"
亚瑟皱了皱眉。
艾尔丁纪念馆,魔道学者们每天都在那做着危险的试验,导致事故层出不穷。这倒也就罢了,魔界从来不缺怪人怪事。最让亚瑟不满的是,那帮怪人明明获得了赫尔德的支持,却总是置身事外从不与佧修派对抗,声称自己只做研究绝不参与到任何势力之中,一副我是中立的别来烦我的模样。
事实上,艾尔丁纪念馆已经被当做佧修派的领地了。因为佧修派的大本营哈林就坐落在旁边,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佧修派还和这些魔道学者有着某种研究合作的东西。
好在佧修派的领袖黑眼之夏勒·费兹似乎并不想与赫尔德为敌,并声明尊重魔道学者们的中立宣言。因为在艾尔丁纪念馆里除了那些怪才以外,剩下的只有一些古籍了,为了一些破书和强大的第二使徒翻脸,显然在精明的夏勒·弗兹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划算的买卖。
因此,这让亚瑟更加气愤了。如果艾尔丁纪念馆的魔道学者们是正常的,就不应该满足于现状。为什么不与佧修派对抗呢?更何况他们已经获得了赫尔德大人的支援。如果他们与中央公园的魔法师们联手对佧修派施压的话,佧修派也不会在哈林这么猖狂。虽然知道魔道学者们的思维体系与常人不同,但是作为魔界人,就应该自觉地学习普雷大人的正义感,而不是避人耳目搞些莫名其妙的试验。
"我听说佧修派将哈林以外的人称为'外乡人',对吗?艾尔丁纪念馆的人也这样吗?"
"那帮人那排外得很,应该一样吧?佧修派经常出入那里,他们或许是受了影响。"
"魔界人内部还有分歧,这不好吧。真希望和平快点到来,只留下善良的人在一起和睦相处,魔界也会变得和谐啊。"比比好像想起某人了,神色忧郁地说道。
亚瑟直勾勾地瞄着比比,这时手背被派伊狠狠掐了一下。就在大红脸的亚瑟准备狡辩一番时,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这不是从疾风地带吹来的普通风,而是在强大的魔力震荡下产生的大地颤动。在座的各位对魔法都十分敏感,第一时间就发觉了事情的严重性。凯蒂在一旁温柔地望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孩子们,眼神最先发生了变化。红色魔女咬着嘴唇,比比握紧了拳头。休亚朝着哈林方向张望,派伊缩起了肩膀。
"普雷大人生气了。"
亚瑟下意识地说了出来,然后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普雷大人发怒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他飞速的起身,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要回去了!"
"亚瑟!等一下!"
亚瑟这时候已经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了,风一般地跑了出去,除了心目中的神,不,除了神本身普雷的安危以外,他什么都不关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难得的聚会就这样突然结束了。红色魔女阴着漂亮的脸蛋嘟囔着,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回森林了。凯蒂也带着比比一起前往森林,休亚恭恭敬敬地打完招呼后,朝着可以看清哈林的荒芜之地山丘走去。
就这样,派伊独自留在一张大桌子前,紧紧地抱了一下手中的玩偶。
第二天,凯蒂对比比和派伊的面说,没多大的事儿,不要太担心。
比比微笑着松了口气,"果然不会有事。即使真有事,普雷大人也会出面处理的。"
派伊对这话有些怀疑,就这样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话,亚瑟的反应也太不寻常了。虽然质疑过,但凯蒂回答说也许是亚瑟的错觉。就算真发生过什么事,目前也没掀起什么风浪,看来已经结束了。凯蒂一边让派伊放心,一边抚摸着派伊的头。派伊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假如我是尼巫姐姐的话……"
假如我很强大,可以让人依靠的话。那样的话,凯蒂就会开诚布公地说出自己的担心,并愿意跟我一起讨论了。但是,尼巫不在,比比还小,还有自己……
"我去散个步回来。"
派伊对凯蒂说了声,也不待凯蒂答复,就直接进了森林。瘦小的身体立刻被郁郁葱葱的大树隐藏了起来。进去没多久后,回头再看时,已经看不到村庄了。
中央公园的森林面积很大,比冒险家初次到这里时还要更宽广。当冒险家前往使徒卢克所在的寂静城之后,凯蒂极力掩饰悲伤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且,她极力想忘记过去般,对树木和花草管理得更细致了。虽然派伊也努力帮忙,可不但没帮上什么,反而听到的是"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快进去休息吧"之类的话。也许是凯蒂善良,但这些话多少刺伤了派伊的自尊心。当被认定天性柔弱不适合做魔法师时,当离开家人和尼巫一起生活时,人人都会为派伊感到担忧。派伊虽然很感激,但她更希望能自信一些。为什么大家都只想包容我、保护我呢?
"我也……是魔法师呀。"派伊跨坐在岩石上,有些落寞。
魔法师是行走在死亡边缘的人。无论多么伟大的魔法师,一次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导致全身魔力暴走,在痛苦中丧命。即便没有死,也会走火入魔。这是一条有能力者也不敢轻易选择的可怕之路。但一直以来,派伊都感恩自己所具备的魔法才能。下定决心不再逃避后,她从未说过后悔的话。但还是不够好,对吧?
"我能做什么呢……"
怎么做才能快点追上姐姐们呢?不能像尼巫一样跟佧修派正面对抗,也不能成为像凯蒂一样有威望的人。虽然想帮助别人,但事到如今又不好意思去找一个陌生的村庄重新开始。不想一声不吭走了,让别人担心。
派伊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向位于中央公园边缘的森林走去。那里也是中央公园来访者们经常路过的地方。有时生命垂危的人会在那里晕倒,派伊会定期去那里查看一下。
只不过那里人迹罕至,派伊即使去过几次也多少有点紧张。所以当突然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沙沙声后,派伊不禁握紧了法杖。
视线被树叶和草遮挡,看不清对方。派伊尝试着感知对方的魔力,但因不久前凯蒂在森林里施了魔法,感知起来很困难。当派伊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时,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
"小鬼!"
"啊啊啊!"被吓得不清的派伊像是完全忘了自己会魔法一样不停地挥舞着法杖。
"啊啊啊!"更痛苦的喊叫声从"偷袭者"身上穿了过来,派伊睁开眼一看,原来吓唬自己的竟然是休亚,那个平时看起来很正经的少年。仔细想想刚才挥舞法杖的那几下颇有尼巫的战斗风范,看来休亚应该疼得不轻。看着龇牙咧嘴的休亚,派伊的心情好了一些。
"所以啊,为什么吓唬我呢?哼,活该。"
"看你的样子心情不好,才想跟您开个玩笑啊……你这是去哪里?"
派伊瘪着嘴说,"外围森林。"
"为什么去那儿?我刚从荒芜之地回来,那里也没什么事啊。"
休亚不解的看着派伊,不过看到她能杀人的眼神之后,本能地没有追问下去。休亚挠了几下鼻梁:"一起去吧。"
"一起?"
"两个人一起散心总比独自一人好吧?如果有人或者动物晕倒需要救治的话,两个人搬动起来总比一个人容易些。"
派伊看着休亚,苦恼了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
中央公园外围森林。虽然"外围"这个词所指的范围很广,但"外围森林"所指的就一定是荒芜之地附近的森林了。在广阔的荒芜之地对面,是"堕落之森"和佧修派大本营所在的哈林。堕落之森原本也是在凯蒂的魔法下变大的森林,但与这里不同,始终蔓延着非常黑暗、邪恶的气息。派伊认为,由于名字的缘故,那片森林也永远不会改变的。想想堕落的魔法师集团,佧修派就……
"不是那样吗?"
"啊?什么?"
"啊,没什么……"
走在前面的休亚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前行。
派伊望着他的背影,想起了与这位曾是佧修派的少年初次见面的场景。有谁会相信这般开朗的少年,在不久前一直沉浸在悲伤和愤怒中呢?如果不是在凯蒂和卡西利亚斯的劝说下回心转意了,这位少年到今天还一直生活在痛苦中。真是太可怕了。
"休亚进入中央公园时,卡西利亚斯没说什么吗?"
对于凶巴巴、冷冰冰的卡西利亚斯到底会说些什么,派伊总是很好奇。
"他说人们可以选择自由的生活方式。如果有想去的地方,就听从自己的心意。不管多么纠结烦恼,人们最后还是会选择自己向往的地方。趁早脱离才是明智的选择。"
"真的吗?卡西利亚斯真的那么说吗?"
"当然凯蒂解释的部分占了300%左右。"
"很像凯蒂的风格呢。"
少年和少女咯咯地笑了起来。不知不觉地,他们的心情放松了一些。派伊单手挥起了法杖。
"我说,休亚你的战斗经验丰富吗?"
"由于成长环境的关系,肯定是没少参加战斗啊。派伊也想参加战斗吗?"
"不是……但是,也可以不用战斗啊。想帮忙的话。"
"是吗?"
虽然休亚的口气跟平常并无两样,但派伊还是多想了一些,肯定会碍事的,如果说想参战的话,会不会成为累赘呢?
派伊郁闷地用法杖咚咚敲击着地面。搁在平时,派伊绝对不会这样做,因为怕磕坏法杖。但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会像陷入泥潭般抑郁到无法自拔。派伊小心翼翼地与前面的休亚保持着距离,挥动了几下法杖以免伤到休亚。休亚抓住了派伊的肩膀,然后在嘴唇上竖起手指,轻轻地把她拉到树后。
"有人……刚才路过时还没人呢。好像刚从荒芜之地过来的。"
两个人观察着正靠在岩石上休息的陌生人。
虽然无法察觉出魔法师级别的魔力,但是从腰上佩戴的几把短剑和脸上的伤口来看,不可贸然靠近此人。是冒险家还是旅行者呢?休亚摇了摇头。
仔细观察过外乡人后,休亚向稍远处的树投掷了一块冰片。随着破碎的声音,树木摇晃起来,外乡人快速起身。从他俯身探查周围的样子来看,他过这种生活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哼了一声,不是朝着摇晃的树走过去,而是走到了两个人藏身的附近。
"是森林魔女吗?我不会伤害你的,出来吧。我没心思跟你打斗。"
外貌狰狞,声音却很醇厚。派伊双手紧握了法杖。休亚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头,抬头一看,他正咧着嘴笑。
休亚朝派伊打了个手势,示意不要动,于是,从树后走了出去。
"你好!你是谁?"
"我是商人,现在在逃难中。就你一个人吗?"
"特意逃到中央公园吗?"
"我也想不起来更好的去处,经过荒芜之地时,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那个自称商人的人擦了擦脸部伤口上的血。从正面看,他的一只耳朵被砍掉了一半。只露出眼睛在一旁观察的派伊蜷缩了一下。这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伤口了,现在已经没有流血了。
"你受伤了。打算去哪里?"
"就想到处看看……但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吗?虽然这种场合不很多话不该挑明说,但是在那边的也露个脸,我才能放心吧。"
派伊犹豫不决地现身后,商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别害怕,不会吃了你的。让我看看,不过,可以给你的只有这把短剑了,要不要试试?啊,对了,我叫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拿起生锈的短剑,大声笑了起来。派伊厌恶地看着他那又大又黄的犬齿。
谢菲尔德说自己从佧修派统治的哈林而来,为了排解被恋人甩掉的失落感而跑去赌博,当他打起精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做起了商人。
"在哈林经商吗?"
"嗯,是啊。虽然我没学过魔法,但在做生意方面很有天赋。刚开始忙着看眼色,但是慢慢就掌握了窍门。一点一点攒了些本钱,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当然,赚多少花多少,嗯,还能凑合过。"
"那为什么逃跑呢?"
谢菲尔德抖掉粘在尾巴毛上的土。
"嗯,被卷入一场情敌之争了。有个大佬非常好色,看上了跟我交往的美女发牌员。得知这个情况后,我想都没想就逃跑了。杀我一个势单力薄的外乡人,还不是小事一桩啊。但我逃出来的时候被猎人发现了。"
"嘿唉……"
"虽然不至于追到荒芜之地,但是我也精疲力尽了。现在要是能吃点东西的话应该能活下去……"
"知道了。如果你能在这里老实待着,我会给你弄点食物来。"
休亚好像一点都不怕谢菲尔德,一直保持着平静的态度。而另一边,派伊躲在休亚身后,斜着眼睛观察着这位话多的来访者。一旦四目相对,派伊会立马吓得将头扭到一边。虽然派伊极力隐藏,但还是太明显了。谢菲尔德叹了口气,把短剑都扔到了地上。
"这样可以吗?谨慎点是没错,我真的是逃出来的。我承认,在卢卡族里,我的长相是凶了点,但是一直那么偷看的话,到手的好运也都会溜走的。"
派伊的脸涨红了。"对不起……"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谢菲尔德来到位于中央公园的中心森林。只听"哎呦!"一声,谢菲尔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上前一看,原来是他踩到了专为入侵者设计的魔法陷阱里了。淡蓝色的魔法之光紧紧缠绕在谢菲尔德纤细有力的腿上,谢菲尔德大声喊疼,休亚搔了搔头。
"这是魔女施加的魔法,我们无法解除……一旦失手,说不定这一带隐藏的魔法陷阱就会同时发动。"
"什么?哎呦……这个越来越紧了!快点想想办法吧!!"
"我去把魔女找来。派伊,你留在这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没等派伊回答,休亚已经消失在森林里了。
和陌生人待在一起,派伊感到浑身不自在。但是,谢菲尔德躺在地上痛苦地大声呼救,又不能置之不理。说不定森林里的残暴精灵或凶猛动物都会被招惹过来。派伊跪坐到了谢菲尔德的腿旁。
"再忍耐一下。我会试着把陷阱的力量减弱一点点……"
"哎呦,呦呦,你确定是在减弱是吗?哎呦呦!!"
谢菲尔德的惨叫声越来越大了,但陷阱丝毫没有解除的迹象。派伊咬住嘴唇,集中精力破解咒术。
"如果有休亚的帮忙,就能更快破解。"
"你一直惨叫,我都很难集中精力了……"
"这到底是什么咒术呢?和我之前见过的完全不同……"
派伊看了看谢菲尔德,身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经历过这么多磨难的人都无法忍受这种痛苦,而自己又无法为他减轻痛苦。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失望,转头朝着休亚消失的方向望去。那个说要把红色魔女带过来的少年,现在还不见踪影,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了?派伊一边盼望着休亚早点回来,一边起来伸手抓住了谢菲尔德。
"呼,就算你是个小朋友,这也太过分了。"
"呃……"
"干什么呢?快点扶我起来!"
伴随咆哮声,派伊缩起肩膀,小心翼翼地帮着谢菲尔德坐了起来。谢菲尔德爆着粗口,从背后捡起丢在地上的短剑。"啊……"派伊吓得后退,谢菲尔德毫不理会,拿起短剑割断束缚在腿上的魔法陷阱。"噌!"随着清脆的一声,蓝色魔法四溅开来。
"啊!这是什么?!"
破碎的魔法碎片和空气中的魔力混合在一起后消失了,那还不算什么。但是,这就不同了。原以为会转化为魔力,不想它却散发出蓝色的光芒,逐渐开始冻结。直到刚才,谢菲尔德的腿还被困在陷阱里,连他握着短剑的手也被冻结了,之后他瞬间被封印在寒冰里。吱吱吱吱,冰快速蔓延到了他的膝盖和肘部。谢菲尔德试图用短剑将冰敲碎,但倍感痛苦而不得不放弃了。看着重新倒在地上发出惨叫的谢菲尔德,派伊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果然是佧修派啊。"
是休亚。让派伊感到更加吃惊的,不是休亚的话,而是对他的出现毫无察觉。休亚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见到派伊一脸的吃惊,耸了耸肩。
"往那边走的不是我本人,而是蕴含我魔力的雪花分身。我收起魔力,一直在附近观察。"
"那这陷阱……是休亚你弄的?"
派伊使劲儿盯着轻轻点头的休亚。他明明就是在前一天还一起说说笑笑的那个善良的少年,但眼前的这个休亚太陌生了。佧修派出身的少年,似乎要逃避这个视线般,把头轻轻转了过去。
"真是奇怪。说是逃难来的,但是这么冷静真是太奇怪了……虽然你极力掩饰,但你体内的魔力类型我实在是太熟悉了。虽然没到达到黑暗之眼的程度,但确是佧修派善用的魔力无疑。派伊,你对佧修派不熟悉,没有注意到也很正常。"
休亚边说边收起了谢菲尔德的短剑。对谢菲尔德施加的冰魔法现在已经蔓延到大腿和肩部了。陷入极度寒冷和痛苦中瑟瑟发抖的谢菲尔德勉强开了口。
"啊,不是的。我不是佧修派。那个短剑是我赌博赢来的……"
"不要再说谎了。虽然借助魔法工具可以让普通人解除陷阱,但不懂魔法的人可不能做到你这么轻车熟路。如果你不是佧修派,又是从哪里学了佧修派的魔法呢?"
休亚冷冷的看着谢菲尔德,一再逼问下,谢菲尔德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扭动着身体。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的派伊有些不忍,拿法杖拍了一下休亚的后脑勺。
"哎呀!啊啊,派伊,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要再折磨他了,没看到他现在很痛苦吗?说不定他也有什么隐情呢?就算对方是佧修派,休亚你也不用这么极端吧!"
"那怎么办?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吗?我又不像凯蒂姐姐一样有那么厉害的魔法。"
看着闷闷不乐的休亚,派伊的心也变得沉重起来。"看来休亚也在苦恼自己帮不上忙啊。如果我像尼巫姐姐那么强大,他会不会也会依靠我呢?如果我稍微值得依靠些,休亚或许就不会使用现在这种连自己都讨厌的方法了……"派伊的手臂垂落了下去。
派伊摇了摇头。休亚好不容易说出了内心的苦恼,我不能再继续闷闷不乐了。这对休亚也好,休亚对自己的信任也好,都是很失礼的。派伊抓住了休亚的胳膊。可能是施了冰结魔法的缘故,胳膊很凉,但这不算什么。
"休亚,我相信你。"
谢菲尔德一边继续揉着冰冷的胳膊和腿,一边坦言自己就是佧修派的组织成员。谢菲尔德确实是逃出来的,他管理的奴隶不见了,自己差点被抓去当奴隶。派伊听到奴隶这个词不禁皱起了眉头,休亚却一点都不吃惊。
"听上去还蛮合理的,但不能保证是实话。"
"相信我吧。难不成你是被骗大的?"谢菲尔德没好气的说。
"没错,你说对了,我就是被骗大的。"
一句话让谢菲尔德闭上了嘴。休亚也没有理他,仔细观察了从他手里扣押的短剑。
"短剑本身没什么特别之处,是谁给它施了魔法呢?"
"有人让我从艾尔丁纪念馆把书偷出来,作为交换条件,我就让对方拿出值钱的东西。逃跑时那些东西都坏了,就剩下最后这个东西了。这可是我仅剩的武器了!"
谢菲尔德嘴上嘟囔着,却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提问。
凯蒂得知消息后独自一人坐在距离村庄稍远的地方。她哼着平时唱给精灵听的歌。当孩子们进入视线时,她开心地笑着示意她们快点过来。不知怎么地,派伊觉得自己幼稚的行为都被识破了,不禁缩起了肩膀。派伊透过散落下来的发丝,往外瞥了一眼,看见休亚依然是一副心虚的表情。
"原来从哈林来的就是你啊。欢迎!我是中央公园的凯蒂。"
即使对方是佧修派,凯蒂也没有用有色眼光看着他。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亲和力,让能让所有人都感到很舒服。气呼呼的谢菲尔德不知不觉中间卷起了尾巴,挠了挠圆圆的鼻子。
"我叫谢菲尔德……是逃出来的。曾经是佧修派的,但是待不下去了……不想在这里闹事。"
"原来如此。欢迎你来到这里,需要帮助吗?"
谢菲尔德睁大了眼睛,活了这么久,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温柔的话。哪个不怕被打劫吃掉的傻瓜,会主动提出帮你呢?长时间形成的警戒心,让他怀疑温暖的话语背后是否隐藏着阴谋,但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因为他明白,以他的身份还不值得凯蒂这么做。
谢菲尔德忘了还有在一旁看着的孩子们,眼泪汪汪地开了口。
"我一点也不想这样活着……"
没过多久,凯蒂赠送了谢菲尔德一些物资就让他离开了中央公园。
派伊一边帮着凯蒂制作魔法药,一边轻声开了口。
"凯蒂姐姐,我很好奇……我怎样才能做到像姐姐这样呢?"
"派伊,什么意思呢?"
"在姐姐面前,大家都会把自己的苦恼说出来。这是怎么做到的?大家都愿意依靠姐姐、找姐姐帮忙。"
比比去找红色魔女了,休亚正在外面擦桌子,现在只剩下派伊和凯蒂两人,这让派伊鼓起了一些勇气,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苦恼。凯蒂正想取出厚厚的书籍,于是便放下手中的活儿走近派伊,用漂亮的手指轻轻梳着派伊粉红色的头发。
"你想变得像我一样是吗?不过,派伊,倾听大家的苦恼并帮助大家,真的有那么好吗?"
"嗯?"
"刚才那位以前是佧修派的人,可能是误入歧途吃尽了苦头,也许过去他还杀过人呢。说不定,以后还会伤害到我们的朋友。"
"……但是,姐姐刚才不是帮助那个人了吗?"
"我是做了选择,决定独自在难以生存的魔界中成为某人的力量。但是,就算我也不可能了解所有人的情况。假如我帮过的人成为了魔界的绊脚石,那时还能说我做的事是正确的吗?"
"姐姐不可能事先知道那么多啊。"
"是啊。所以,就算是陌生人,我也会尽力帮忙的。只要我相信对方是善良的,我就愿意出手相助。我相信在我帮助的一百人当中,至少有两三人会因此而改变。"
派伊试图再问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休亚处处提防着佧修派,甚至使用自己最不喜欢的骗术来考验对方。一旦确认对方是佧修派,就会立刻展开攻击。而凯蒂却相反,即便知道对方是佧修派出身,也会相信谢菲尔德说自己是逃出来的,从而帮助他。谁对谁错,看法可能因人而异。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休亚是一位善良又多情的少年,而凯蒂姐姐则要深沉的多。
"嗯……我再考虑考虑。"
次日,派伊独自一人待在森林里。双手握着法杖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去抓住脑海中形成的新魔法的影子。
再近一点。
好像把手再伸长一点就能抓住什么似的。甚至顺着下巴流淌的汗水滴落在树叶时发出的声音,都变成了噪音。派伊咬住了嘴唇。只有魔法师才能看见的元素光芒在林间翩翩起舞。注视着各元素的舞姿后,派伊快速找到了魔力的凝聚点。突然,出现了一道亮闪闪的光芒,是什么东西在发光。
"……一、二、三!"
派伊挥动了法杖。
一个小球在法杖前方发出淡绿色的光芒,它突然变大,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然后悬浮在空中。派伊轻轻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现象。渐渐膨胀的光球升到一棵高耸的大树上后,随着派伊的指令,散落下彩虹色光芒的冰片。冰片落在派伊握着法杖的小手上,随即散发出温暖的热气,然后渐渐融化了。如果手上有伤口,伤口可能会愈合了。可能算不上痊愈,但至少也算的上是一种应急措施。
啪啪啪。
派伊被热烈的掌声吓得回头一看,原来是休亚站在那里。
"很棒的魔法。融合了这么复杂属性的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是派伊小姐新创的吗?"
"嗯……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看你太专注了,没敢说话。"
派伊打手势示意休亚靠近点。两个少年少女面对面坐在树荫下。
"我为昨天的事向你道歉来了。……虽然一直在一旁守着了,但还是不放心只留下派伊跟陌生人在一起……"
"……没关系。休亚也是为了守护中央公园,才那么做的。不是吗?"
"就算这样,也不想欺骗别人……即使是不得已的欺骗,我也不想欺骗这边的人。所以……对不起。"
"嗯,休亚觉得心里舒服些的话,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以后不要在名字后面加上"小姐",可以吗?"
"什么?知道了。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嗯……我想改变一下。"派伊像玩偶般将法杖抱在怀中。"最初只想变强,但发现变强也有很多方法,而我还不知道自己想走什么样的路。所以……晚上认真想了一下……"派伊极力组织语言,来表达内心还没有完全梳理好的思绪。多亏休亚没有催促,静静地等着,派伊才勉强把所有的词汇组织好。
"也就是说……我想从现在开始一点一点改变,小心翼翼地去寻找。我想总有一天就会出现我想走的路了……当然,我会继续努力学习魔法的。那样才能看得更清楚。"
派伊脸色绯红,直视着休亚。
"嗯,我也想变成尼巫姐姐或凯蒂姐姐那样的人……其实现在也是。但是,我不是姐姐们……我觉得最好还是用我自己的方式变强。所以,我希望休亚也忘记在佧修派的事,一起寻找吧。不要操之过急,慢慢来……我会帮你的……"
心意是否传达给休亚了呢?如果可以的话,派伊还想说更多。很想对他说,看到休亚为自己苦恼的样子,很高兴……当知道平时看上去很冷静,以为不会像自己一样软弱的休亚,也有很多苦恼时,让自己改变了想法。如果不是休亚敞开了心扉,自己肯定会陷入悲伤中无法自拔。所以,给了自己启发的休亚,自称为"派伊小姐"是不妥的。
但是,这些话还是很难启齿。现在已经害羞到想逃跑了。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啊?幸好善良的休亚,一如既往地回以微笑。
"嗯,谢谢你。我也会和派伊一起努力的。"
一直紧张兮兮的派伊抿嘴笑了起来。没有比让对方了解自己的心意更开心的事了。也许凯蒂的感召力,也是通过这样不断积累经验而形成的吧。虽然还是很尴尬,很害羞,但是多了一个一起加油的朋友,所以要珍惜这个记忆……
"我也,我也会努力的……噗……笑死我了"
红色魔女的声音突然传来,派伊像突然被淋了水的小猫一样跳了起来。虽然不见人影,但肆无忌惮的咯咯大笑声,除了红色魔女不会有别人了。看到满脸通红的派伊,休亚也跟着脸红了。
"啊,不好意思。那个……派伊小姐,不,派伊,为了快点找到你,就向红色魔女问了你在哪……那个,一直没机会说……"
看到派伊哭了,休亚顿时慌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结结巴巴的解释着……
"姐姐,为什么不开心啊?"
"……不知道。"
比比的话突然让派伊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派伊没好气的对比比撒气,不自觉地让人再次回想起曾经恨不能钻进老鼠洞里的尴尬。那是个不愿让人再提起的往事。
"你看,这是为了练习属性魔法,我尝试着做了一下。"
为了让比比看清楚,派伊展示了一下刚才完成的魔法。比比双手合十,忽闪着眼睛,一边大赞这个魔法真是太漂亮了,一边猛抓住派伊的手,跳了起来。平时,比比的这种行为会让人觉得没头脑,不过派伊现在倒是庆幸有比比这么个活宝朋友,一想到那尴尬的场面派伊就恨不得钻进地洞里。
"派伊姐姐也这么认真地学习魔法,我也要像姐姐学习了。最近总感觉只有我一个人落后了,所以很担心……"
当比比开始絮絮叨叨时,派伊不禁在想,"难道比比也有着类似的苦恼吗?虽然比比年纪尚小,但跟我的年龄也差不多……现在想想看,我从以前开始就有很多苦恼了。那尼巫姐姐也有过类似的苦恼吗?
"从小到大,尼巫就是一个坚强、亲切的姐姐。我一直认为,她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现在想想看,尼巫不可能一点苦恼都没有吧。或许她的苦恼比不得防范佧修派或魔界那样伟大,但也应该和派伊或比比的烦恼差不多,甚至还会有些寒酸吧。
"这么看,尼巫姐姐曾发牢骚说自己不适合穿裙子……"
当时自己也没有那么不堪吧。这下放心了。
虽然现在比之前也没有什么改变,依然很脆弱,不知道的也很多,也没有决定究竟该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说不定,这些苦恼还会伴随我的一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向前迈一步的感觉。虽然到现在都一直在蜷缩,但我还想亲自去看,去感受,去苦恼,去寻找自己的解决方法。那么总有一天,中央公园的家人一定会依靠自己了。回到故乡时,也会成为让妈妈骄傲的女儿了。派伊心里期盼着那一天快点到来,也终于完成了红色魔女作为保密条件想要的玫瑰花饰品。
"孩子们,听说尼巫要回来了。能帮我做面包吗?"
"嗯!"
派伊和比比一起朝着凯蒂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