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的流浪（十二）

——青面修罗·洛兹贝伦

天空中，黑暗的云层被隐隐闪动着的白色光泽所照亮，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到来。“劈哩啪啦”的电荷碰撞声不绝于耳，就好像一场大的静电风暴正在酝酿着。

不过，这并不是自然现象。这种如同天地伟力一般的强悍能量，来自于这个弱不禁风的枪炮师。没错，那狂暴的气息，其根源就来自于枪炮师的进阶职业——狂暴者。这是他们所掌握的终极技能，名为卫星射线。

据说只有那些出身自天界诺斯匹斯地区的枪炮师才能获得接触卫星的机会，他们当中的佼佼者能够在制作出远古电波接收器之后成为狂暴者，获得与卫星自由沟通的能力。这项高科技的能力会为他们带来诸多的便利，而体现在实战当中，就是这群人可以借助卫星定位敌人的位置，在开战之前就有效侦察敌情。而在紧要关头，他们还能够直接激活卫星上的武器装置，将收集到的能量转换为几道粗壮的激光束，持续跟踪并且有效打击、压制敌人。这一招的威力可以说是全部职业的一次觉醒技能当中也是出类拔萃，名列前茅的。

从天而降的光束仿佛一把刚刚开锋、锐利无比的宝剑。它像是那刺破黑暗的黎明之光，将笼罩此地的黑暗气息连根拔除。那五道旋转而下的激光融化了所有敢于挡在它前进路上的东西，就连路径上的空气都直接湮灭无影。激光携带着滚滚的光明之力，好似洪峰撞击在堤岸之上，全部的力量在瞬间就集中在了地面的一个点上。那溅起的沙子有三层楼多高，那些倒霉的沙子飞散在空中时就变成了融化状态。

一瞬间，这片地方飞沙走雾，用肉眼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是，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眼睛却在帮助他持续锁定洛兹贝伦的位置——只要是生物，哪怕是死灵和病毒，都要发出红外线，这就区别于周围的物体。红外线是沙石尘土根本阻挡不了的，以目前天界的技术水平。就连兔子都能被找到，发现一个人形的病毒组合体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第一击并没有直接命中洛兹贝伦本人，距离却也相差不远。如果是一个正常人站在这么近的地方，他会立刻被飞射而出的沙子贯穿身体，除了稍微大一些的沙石能够直接穿过身体，那些细小的沙粒会大量的存留在身体里，根本无法取出，创面如同马蜂窝，非常恶心。被打中的人剩下的时光都会沉沦于生不如死的巨大痛苦中，

但是对于一个没有意识和痛感的死灵，这些沙子能够起的作用自然也大打折扣了。更何况，那不知由什么材料制成的黑色紧身衣居然扛住了“沙弹”的正面冲击，自己的破损程度也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不过，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紧接着，最为纯净的光能量在他的指挥下迅速的向洛兹贝伦靠拢，并且在两秒钟之后就完美地覆盖了贝伦，使得他整个人都被浸泡在了源源不断的圣洁之光中——这场景看起来就如同从天空中的某处敞开了一个大号的水龙头，不断的有强力的水流从其中流出来，洗刷着这个肮脏的死亡生物。沐浴在卫星射线里的洛兹贝伦，身形正在逐渐消散着。

那些肮脏的东西，本来就畏惧光明与火焰，更何况是这种功率极大激光。趁热打铁，他又取出了几颗G-14手雷。在成为一名合格的枪炮师之后，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使用过这一招了，甚至于已经遗忘了这种手雷的制作方法——这还是他朝自己的弹药专家朋友索要的。虽然装药并不多，威力却不小——弹药专家们已经改进了手雷内部的炸药，让它在爆炸时能够有更大范围的冲击波和更多的弹片。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着五米开外的洛兹贝伦扔出了一枚G-14手雷。一颗之后又是另外的一颗。连续不断的，他一股脑把自己身上所携带的的手雷都扔了出去。这几个经过特别处理的手雷遇到火焰时非常不稳定，在遭遇可燃物质时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燃烧起来。

火焰加上纯净的光，两种死亡生物的克星结合在一起时，威力自然也非比寻常——洛兹贝伦的肉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着，无数病毒和微生物化成了飞灰。他也不再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转而软软的倒了下去。

尽管时间只持续了十秒左右，但是战场上的形式已经完全倒向了这一边。那些来自克亚斯密境的邪恶存在如数倒在了双重洗礼之下。洛兹贝伦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但是他不敢轻敌大意。在冒险者公会的记载中，很多人就是在此时放下了警惕之心，结果被剩余的病毒感染，变成了伪装者。他静静的看着，直到火焰燃尽。他觉得并不放心，又补了几发爆炎弹——不消说，这也是他从朋友那里敲诈来的。

这个时候，他原来所站立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件黑色的紧身衣和不反光的黑色靴子。

他走上前，亲眼确认了洛兹贝伦的死亡。默默无语，他掏出了自己的报话机，向冒险者公会汇报了这里的情况。随后，他扔掉了手上的所有东西，包括一直视若珍宝的重火器，就这样任凭它被沙子埋没。光洁的表面被划出了几道痕迹，他却丝毫不介意。

双腿一软，他跪倒在了地面上。稍微一用力，就这样把头埋进了沙子里，闭上眼睛，他难得的感觉到了内心的一丝安宁。眼泪无声的划过，一滴一滴的洒在了地面上。

他亲手点燃了老朋友，并且把他燃烧成了一堆灰烬。如果说没有一点伤心，未免太过虚伪。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真正的洛兹贝伦，那个强大的阿修罗。

在那个梦境中消散的最后一刻，他叮嘱自己，一定要替他好好的守护阿拉德，保护这片美丽的土地——他没有做到的事情，就应该由自己来完成。

而这个变成了病毒傀儡的家伙，早就不是真正的青面修罗了。他只是一个失去了意识的怪物而已。与其让他为大陆带来浩劫，还不如就在这个地方亲手消灭他。

为了他最后的愿望，也为了自己所肩负的职责，我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他感觉好受了很多。他给自己放了一个十分钟的假，就这样静静的跪倒在沙子上，全当自己在默哀老友。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让自己稍微放纵一点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完全无视了时间的流动。

突然，有某个声音在他的脑中响起。

“站起身来吧，我的老朋友。你做的很好，不要为我哀伤。”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属于洛兹贝伦那带着方言的诺斯玛尔口音。

他刷的一下跳了起来，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那套衣服还是好好的放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变动。看来并不是诈尸，他心中稍定，却还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不要找了，我现在只不过是个孤魂野鬼而已。”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愣住了。

“我的灵魂即将飘散，我也会真正的死去，只是心中的一缕执念还让我放不下。”他娓娓说道。“就在我看完了所有的一切，决心遁入轮回之时，我感觉到了自己肉体的存在。”

“所以，你就回到了这片沙漠？”他不再沉默，而是出言询问。

“是的。只可惜灵魂的居所已经肮脏不堪，无法再容纳我的灵魂了。至于我的身体究竟经历了什么，我也没办法告诉你。”他的声音中有一丝落寞和遗憾。

“经历了克亚斯密境的折磨，我相信你也不想知道吧。”他轻笑，话中的语气却听不出一丝轻松，满是沉重。“当时，我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控制这具身体，静静的沐浴了。”贝伦呵呵一笑。“那种滋味真是不好受。不过，这也证明了你们天族人的科技水平之发达。”

“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显然是明白了战场战斗为何如此轻松。

“现在，我所牵挂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我也该走了。”洛兹贝伦显得有些愉悦。“不知道人死之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你可要小心，不是每个怪物都曾经是你的老朋友啊！”伴随着一阵大笑，贝伦开始揶揄，开起了玩笑。

他没有出声，只是听着这一切，脸上并没有尴尬，只是一片宁静。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那满是忧虑和不安的眼睛，分明透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

“不要担心。”洛兹贝伦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

“两个世界我都已经经历过，还会担忧第三个吗？”他放声大笑。“你只需要为我祝福就好。”

“另外，”

（冒险者公会的某个房间里）

他执笔，写下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并且把报告交了上去、

只不过他故意漏下了后面的场景。这种事情，即使说出去，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的吧？

但是沉默了半晌，他还是拽过了一本日记，随意的撕下了一页。

“另外，请带着我的遗愿。”他清了清嗓子，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又继续写了下去。

“守护好阿拉德，直到永远。”

一滴泪水滴落。